孬过金章婆,气到鬚翘翘

潮汕方言中,口语化的俗语有不少是形象性很强的。X众总是会找一些生活中常见的具体的人或者事物来做比较,把本来词义抽象的形容词词义及其程度之强弱变得很具象化,还经常带有夸张的色彩。例如
说不忙、有空,就说“闲过仙”(比神仙还休闲)。潮人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神仙最休闲舒适了,整天X四海、不用干活劳累。所以,平时也把不干活、终日游荡、什么事情也不打紧的人叫做“散仙”,形容之则为“只个人仙仙”或者“仙脚仙脚”。
形容人绝情、没有情义就说“枭过鲎母”(比母鲎还枭情绝义)。据说鲎经常是公、母双双行动的。母鲎被渔民捕捉到,公鲎不离不弃、跟着被捕殉情;而公鲎被捕,母鲎落荒而逃、弃公鲎而去,故潮人用以作枭情绝义的形象代表。
形容女人之“枭恶”,说其“孬过金章婆”(比金章的老婆还坏)。金章婆是潮剧《金花牧羊》故事中的坏女人形象,深入人心,故用以作为“枭恶”之典型形象。
形容女人之漂亮,则说“雅过苏六娘”(比苏六娘还漂亮)。苏六娘是潮剧《苏六娘》的主角,是美丽和善良、忠贞的化身,故云。
形容人之枭横,霸道一方,食强拍俏,说“俏过王莽”。王莽篡位,当然“俏”(横)了。比王莽还横,极言人之蛮横霸道。
这类俗语的构成公式是:
(名词+)形容词+过+比喻对象(人或者事物)
用普通话翻译过来的句式是:比+比较对象+还+形容词。
除了上面的几个例子之外,还有:
?过狗,比流浪狗还痩。?,潮音sang2(双2);
肥过猪,比家养的猪还肥;
怵过猫,比家猫还老实听话;怵,潮音sug8(术);
韧过藤,比藤还柔韧。韧,潮音白读rung7(润7);
直过箭,比箭杆还直;
肭过?,比海蜇还软。肭,潮音nab4(纳4);?,也作“鱼”字旁,潮音tê7(宅7);
乌过墨,比墨汁还黑;
峞过天柱,比擎天柱还高。峞,也只作“危”,潮音guin5(跪5);
重过秤锤,比秤砣还重;
长过竹篙,比竹竿还长。篙,潮音go1(糕);
厚过阫墙,比墙壁还厚。阫,潮音bui1(悲);
薄过草纸,比纸张还薄。也说“薄过书厘纸”;
橂过石牯,比石头还坚实。橂,doin7(殿);牯,潮音gou6(靠),有些地方音转为bou6部;
滑过胡溜,比泥鳅还滑溜。胡溜,潮音hou5-7 liu1;
软过粞馃,比刚印好的、还没有蒸的馃还软。粞,潮音coi3,指米粉末儿;
咸过卤胆,比盐卤还咸;
?过水鬼,比水鬼还湿。水鬼整天泡在水里,够湿的了;
荋过猪宿,比猪窝还X。宿,潮音siu7(寿);
戆过只鸭,比鸭子还昏头昏脑。也有说“戆过水蠓”的;
俏过王莽,比王莽还食咸拍俏。俏,这里读阴去声ciao3;
皱过老柚,脸皮皱巴巴的,比放久了的柚子皮有过之而无不及;
长过阿嫲个脚缠;比奶奶的缠脚布还长,通常用来讽刺人说话时间太长。
如此等等,不一而足。
有时候,会在形容词前面加上名词,例如:
空门杂过胡椒?,极言关系之多和复杂。胡椒?,装胡椒面儿的小罐儿,上面有很多小孔儿。?,潮音gong2(公2);
卵事?过招商局,极言事情多而杂乱。卵,潮音lang6,浪;卵事,事情的鄙俗说法。?,多的意思,潮音zoi7(节7);
心事?过夏雨来,计谋比夏雨来还多。心事,计谋,点子;夏雨来,系列民间故事中的主角形象,诡计多端,善于戏谑;
感情好过吊颔鬼,过去的殉情者经常双双上吊而亡,故云;
个面乌过破布,指生气时脸色铁青,比碎布片还难看。
另外一种具有形象性的俗语构成公式则是:
形容/动词/名词+到+表示结果描写的词组
用“到”做介词,引出形容词的描写对象,意思是“形容词+得+表示结果描写”。例如:
衰到糜,也说“衰到糜骹臁”、“衰到烳糜世缀锅”,倒霉得连脚臁骨都糜烂了,或者连煮粥都烧糊了。缀锅,粥在锅底烧糊、烧焦了。缀,音duê3(兑3),连着,粘住。世,此处读sua3(徙3),连带着;
肥到流朥,肥得流油;
?到重皮缠重骨,痩得皮包骨。?,潮音sang2(双2);
寒到脚凝手凝,冷得手脚发凉。寒,潮音guan5(官5);凝,潮音ghang5(言);
热到汗流汁滴,热得浑身流汗。热,潮音 ruah8(而活切)。
好到头毛结相缀,多指俩人关系友好而密切,连头发都扎成一束了;也作“相好到头毛结相缀”。
呐到鼻流唔知擤,蠢得鼻涕流出来都不懂得擤干净。呐,潮音nah8(那8);
欢喜到嘴笑鼻笑,高兴得眉开眼笑;
(头毛)滑到胡蝇歇唔缀,头发光滑得苍蝇都停不住)。
(双转)恶到无尻仓,多指头上有两个头发旋儿的小孩都比较“恶”(脾气不好)。
除了形容词之外,“到”的前面还可以是动词或者名词。例如:
听到愕愕,听的很专注。愕,潮音ngoh8(俄8);
笑到嘴阔阔,也说“笑到嘴裂裂”、“笑到嘴合唔冞”,都是笑得合不拢嘴的意思;
笑到目眯眯,笑得眼睛都眯上了;
气到鬚翘翘,气得吹胡子瞪眼睛,胡子都X来了。鬚,潮音ciu1(秋),现在也简写为“须”;
气到颔筋肨肨,气得脖子上青筋暴突;肨,潮音pong3(碰);
(乞人)激到面乌乌,被人气得脸色铁青;
呾到嘴边两垖?,话说得太多了,嘴角边不断地往外淌口水。垖,潮音duh4;?,潮音puêh8,这里指口水;
哭到目汁流目汁滴,哭得眼泪滂沱;等等。
像这样的既形象又有些夸张的潮汕俗语还有很多,我文章中举的例子绝大多数是我澄海老家一带说的,各地的说法也可能还有不同,有请大家指正补充。
【延伸阅读】
1、地方题材小说、散文里的方言词语运用
2、奄奄一息的潮汕方言小说
3、同音字、方言字及其应用
【鸣谢】
承蒙汕头女书法家黄青女史专门为本文创作俗语书法作品,谨此鸣谢!六月份她将在汕头非石文化(金海湾酒店大厅左侧)举办以潮汕俗语为内容的“潮声墨韵”书法展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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